《萤》
「长野同学,你日后的梦想是什么?」
小学三年班的时候,课堂上老师曾向我问过这样的一个问题。
「我的梦想是考进东京大学。」
「哦?」老师脸带笑容,但即使是小学生,也能看出那是一个脸笑肉不笑的
表情:「身为京都人,为什么你不选择升读京都大学,而要跑到别处去呢?你很
憧憬在东京生活吗?」
身为土生土长的县民,我当然了解京都人是有种与生俱来的自豪,不可以说
是高人一等,反正就是对自己的地方带有骄傲感。
「因为东京大学的偏差值是75,比京都大学高,我希望升读全日本最好的
大学。」
回想起来,这大慨不是小学三年班学生应有的答案。我深刻记得当时老师的
表情,已经不是用笑容能够掩饰的不悦。
我没打算触怒老师,只是身为一个学生,率直地表现自己的愿意而己。
《一》
一个人愿意付出努力,梦想是有变成理想的一天,而理想能否实现,便要看
他付出的努力是否比别人多。相比工作际遇,求学时期是较公平的竞赛,特别在
日本,学生们是在同一条起跑线上,不论贫富,只要努力,也有机会进入自己憧
憬的学府。
「可以了。」经过多次的模拟练习,我确信自己有考进东京大学的条件。模
拟试获得A判定的理想成绩,更是为我打下强心针。我心里清楚,按现在自己的
程度,是有能力考入这所日本的顶尖学府。
我是长野岳,今年十八岁。我生长在一个单亲家庭,父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已
经离我而去,是母亲一手一脚养大我,我跟妈妈是相依为命。我的家庭环境不算
好,但我知道妈妈已经尽最大能力,给予我她能做到的,我对母亲是从没怨言。
考到最好大学,进入一流企业,给妈妈安好生活,是我从小的志愿。
但可惜,我这个志愿并没有能够成真的一天。中学二年级的某个下午,我接
到医院电话,说妈妈在任职的超市里突然晕到。
是蛛网膜下腔出血,在毫无预兆下,我的母亲永远离开了我。
「妈…你放心…我一定会做到…我答应你一定会达成我的目标…考入东京大
学…」
十四岁便孑然一身,我没有怨天尤人,相反为了报答逝去的母亲,我更要加
倍努力。然而失去父母,我也不是孤伶伶一个,妈妈的弟弟、即是我的舅父对我
照顾有加,自母亲过世后,他便一直负起亲人的责任照顾我,大家的关係比一般
家庭要更亲近。
「小岳你一个人,不如搬过来和舅舅家一起住吧?」舅父是一个高头大马的
大个子,说话粗豪,性格也是不拘小节。妈妈刚过世时他曾这样提议过,但因为
我家是父亲的祖屋,加上充满着我和母亲的回忆,也便推辞了舅父的好意。
「谢谢舅舅,但我已经是中学生,可以照顾自己。」
日子一天天的过,终于来到我人生目标的时候,高中三年级,是作为高中生
的最后一年,明年我便要升读大学。没有名牌高中的头衔,没有上补习班的充裕,
我凭自己的实力和努力,来到进入东京大学门前这一步。
「明年东大的初考日期是二月十三和十四号,第一阶段合格的话,二月二十
五日要接受三天的第二次试验…」我纪录各种日程,自递交申请文件开始我已经
有十足信心,现在更需要考虑的是经济方面问题。
「这样说的话,我是要在东京逗留两星期,顺便打探宿舍等的事前準备。」
我仔细计划,但无论怎样算也算不下去。作为一个全无收入、日常生活只依靠社
会福利救济金支撑的贫困学生,我的积蓄少得可怜。虽然学费可以申请政府贷款
和奖学金,但旅费、住宿等本身已经是问题,加上在日本不景气的经济下,到了
东京后能否立刻找到兼职亦是疑问。
「呼,找舅舅商量吧。」舅父一向是我最可以信赖的男人,他在一间酒店当
夜间服务员,晚上都不在家,乘着星期日学校假期,我下午到他家找他商量。
「东京大学,好!有志气,我家小岳终于有出头的一天了!」听到我的打算,
舅父高兴地大力打在我肩膀,这是我俩沟通的方法。我告诉了舅父自己的计划,
接下来便是经济方面的问题。
「原来要这么多钱的吗?」舅父听我算了一遍,那略为头髮稀疏的头壳上冒
出汗水,抹了一下,带着为难的道:「小岳你也知道,舅舅的钱不多。」
舅父的经济状况我也略知一二,我明白他不是一个吝啬的人,能力做到的,
一定不会拒绝我这个外甥,我摇摇头说:「我知道舅舅你的日子也不好过,不想
添你麻烦,我希望自己可以解决,例如是向银行借贷?」
「向银行借钱吗?之后还有学费贷款什么的一堆钱要费神,也不要令自己债
台高筑,有没打算去做兼职?」
「兼职我有想过,但现在不景气,一般时薪只有1100圆(日圆,下同),
我每天去做也储不够这笔钱,加上接近入学试测验,我也要準备。」我向舅父说
出自己的难处,舅父自责般的拍一下自己的大腿:「都怪舅舅没用,四十岁了还
在做服务员,连这一点小事也帮不了小岳。」
「没,舅舅你对我很好我是知道的,经常也拿鱼和菜来,已经帮我很多,我
只是想找你商量有没什么好办法。」
舅父想了一想,脸上流露出为难表情,像是纠结了好一会,才终于下定决心
的道:「好吧,小岳我告诉你一件事,但你一定不可以跟我老婆说。」
「是什么事?我一定不会跟舅母说。」
「是真的不能说啊,不然你舅舅死定。」
「我发誓真的不会说!」
「那好吧…」舅父心虚地向客厅望了几眼,确定舅母不在外面,才吞吞吐吐
的说:「小岳你知道舅父是在酒店当服务员的嘛。」
我点点头,舅父再向张望一次,然后偷偷说:「其实我工作的地方不是酒店,
是私人俱乐部。」
我是第一次听这个名称,感到有点新奇:「私人俱乐部?」
「对,小岳你也知道什么是夜总会吧?俱乐部就是类似那些,不过是更高级
一点。」
虽然从未踏足,但我这个年纪也不会对夜总会这名词一无所知,反正就是那
些有女生陪伴,所谓的声色犬马场所吧。这时我仍未知道舅父为何要这么神秘,
只关心自己的事情:「舅舅你告诉我这个是什么原因?」
舅父解释道:「就是你可以去那里做兼职,俱乐部很少外招员工,只有靠熟
人介绍才可以进去,那里工资蛮不错,时薪2400日圆。」
「2400圆?那不是比外面的一倍有多?」我连眼也大了起来:「待遇这
样好,要求条件会不会很高?」
「做的都是一般服务员工作,要求条件不会很高,最重要是能守秘密。」
舅父告诉我,因为去那种俱乐部的都是有钱名流,甚至有政界人士,隐私是
比什么都重要,万一事情被公开,很多有头有脸的人都会名誉扫地。
「我很能守秘密的。」我听到2400这个数字已经什么也不理,脑里只有
钞票。
「所有人入职前他们都要先签保密协议书,如果知道从哪个员工口中洩露什
么,公司有权採取法律行动,不过我说嘛,在此以前恐怕已经被教训了。」舅父
作一个在严重的表情:「就是文春那些爆料杂誌,也不敢碰他们。」
「有…有这么利害吗?」我也跟随冒一滴汗,舅父摇摇头说:「政治家要守
住自己的地位,往往是比黑社会更可怕。」
「嗯,我知道…」
看到舅父罕有地流露出认真表情,我的内心是有点害怕起来,但在金钱诱惑
下,还是决定一试。
「小岳你真的要答应舅舅,在那里看到任何事都不能告诉舅母,不然她真的
会跟我离婚,不,是会杀死我!」
「我一定不会说。」
「那勾手指尾,是男人的约定」
我有点无奈,伸出手尾勾在我这个年届四十的舅父指尾上。
结果虽然是诚惶诚恐,但为了我这个外甥,舅父还是冒这个险。星期二的下
午,他带了我到工作地方。那是一间多功能型的大厦,有健身室和小型泳池,
九楼是私人俱乐部,楼宇的外貌平实,里面却装修豪华、金碧辉煌。
「这便是…俱乐部…」我是首次踏足这种地方,对每项事物都感到新奇。舅
父把我带到人事部的办公室,那个经理姓田中,舅父说他们是同期入识的多年之
交。
「这个便是你的外甥吗?个子蛮高大,体能不错吧?」经理对我的态度也不
差,我回答说:「我体能还好,在学校时是拳击部。」
「不错,虽然是做黒服,但夜店嘛,少不免有一些麻烦客人,体能太虚弱是
应付不了。」舅父跟我说由于夜店的服务员都是穿着黑色西装,行内称为黑服。
经理瞄了我一眼,转头跟舅父说:「我们这里从来不请二十岁以下的黑服,看是
山下你,便破例一次,带他去签好入职文件便上班吧。」
「谢谢,谢谢老田。有空我请你去喝酒。」舅父百般感谢向田中道谢,我也
是一同鞠躬。呼,比想像中顺利,我鬆了一口气。日本法例规定,必须十八岁以
上方可从事晚上十点后的夜间工作。但为避免麻烦,这类夜店行业内规是不会聘
用学生。经理跟舅父熟稔,才睁一眼闭一眼地没特别过问。
回到外面把入职文件签上名字和交好証件后,我正式成为临时员工,工作十
分简单,就是负责各种杂务,例如是运送酒水,和在房间里听候客人的需要。
「俱乐部营业到淩晨,你是兼职,一星期上四天班,晚上七点到十二点。」
离开人事部后舅父跟我说,我周围逛了一遍,不明问道:「这里没什么不妥,为
什么你说不能告诉舅母在这里上班。」
「既然小岳你决定了在这里上班,我便不彷告诉你。男人去夜场你以为便真
的喝酒聊天那么简单吗?男人风花雪月,无非是为了和女人上床吧?」
我跟舅父无所不谈,但好歹是个处男,听到这种事是有点不自在,舅父继续
说道:「但日本的夜总会啊,就是那么无聊,明明已经花了大钱,还要看能否泡
到姑娘才可以跟她们有进一步,简直就是多此一举。所以我们老闆参考了东南亚
各地夜总会的模式,只要客人付钱,俱乐部里的任何一个女孩子都可以上。」
「那不是光明正大的卖春了吗?」我瞪大双眼。
「对,在日本卖春是犯法的,一般夜总会走灰色地带,在场里不可以乱来,
客人和女孩子离开了便是他们的个人自由,与公司无关。但这里嘛,来的都是有
头有面,想用最短时间满足了便离去,不多生枝节,所以十楼其实是有客房,客
人看中了女孩便可以带他们上去。形式是男女间的个人交往,与俱乐部没有直接
关连。」
「这不是自欺欺人吗?」
「对,日本本来就是一个自欺欺人的民族,那些柏青哥店不能赌博,但客人
拿赢得的奖品,又可以到旁边小店换钱,还不是同一道理。」舅父解释道:「不
过这里仗着背后有政治家撑腰,便更有持无恐。部份客人甚至连开房也觉麻烦,
在包厢房里便就地正法了。」
「就地正法?」
「就是挑中了合心意的姑娘,便即时在房里解决。」舅父说得手舞足蹈,我
从未接触这种烟花之地,有种不可想像的吃惊:「你意思是他们在包厢房间里…
做那种事?」
「是啊,有些几个人来,在房里便乱交起来了,始终有很多人是喜欢在别人
面前操屄的。」舅父耸耸肩道:「谁叫日本人那么好色。」
「乱交…」我无法想像那些只在黄片上出现的情境竟然会是真的,呛着问
道:「那我们呢?他们做那种事的时候,黑服否在外面迴避?」
「这个也一半半,客人没叫我们出去,责任所在也不能离开,不过这真不吃
亏,这里的姑娘都是万中挑一,质素极高,即使没得干,可以看看真人表演也满
足了。」
我头晕眼花,难怪舅父说千万不能被舅母知道,我想以他妻子的个性,是肯
定会跟舅父离婚。
「原来是个淫窟吗…」我心情变得颓丧,从未想过以日本最高学府为目标的
自己,会沦落到在这种下流地方工作。
「听见也很兴奋吧?」舅父兴致勃勃的说:「难得小岳你找到工作,我们去
洗浴店打一砲庆祝吧?俱乐部的美女舅舅玩不起,请外甥出一发还是可以的。」
我没有话说,难怪舅父在这种工资不错的地方上班,也一点钱没剩下。
只是既然决定了,加上钱对我来说是很重要,我还是硬着头皮去上班。俱乐
部的面积很大,除了大厅,还有各种不同面积的VIP独立个室,方便那些希望保
障私隐的客人。
接着一天我正式上班,人生首次穿上西装,感觉十分不自然,还好因为个子
高大,穿上大人尺码的衣服也不会异相。这个晚上我没有工作,只跟在其他黑服
后面,看看他们招呼人客的技巧,做的都是简单事情,重点是要态度好,眼前的
都是达官贵人,半些不能开罪。
「先生您好,要替您添酒嘛?」这样跟在后面跟了三天,终于正式派给我工
作。我这个人说话不大灵光,但待人态度是有点自信,加上来的客人都以女孩子
为目的,对我们这种黑服根本不会多留意,只要不做出什么失礼事,基本上是相
当轻鬆。
不过说起来舅父说的不错,这里的女孩子质素都很高,平均来说有电视上偶
像级的相貌,其中几个特别漂亮的就更是和新垣结衣、桥本环奈相比也不会差多
少。
还好我虽然处于十八岁这个性慾旺盛的年纪,但因为心里以东大为目标,对
女生不是太感冒,加上不知道是否洁癖心理,总觉得在这种地方工作的女孩子是
有点邪气。
那为了钱可以随便和男人上床的女孩子,也不会是什么良家妇女吧?
「嗨,你是新来的吗?叫什么名字?」
两天下来,我开始受到女孩子们的注意,虽然穿上西装,但我的样子还很稚
嫩,遇上几个爱开玩笑的,更是反被调戏。
「你是学生吗?有没玩过女孩子?」
「奈奈你还用问,你看脸都红了,肯定是童贞啦。」
男孩被调戏总没女孩难受,傻笑便能打发过去。而且因为客人不少,挑选女
孩子的门槛又高,没有相当质素是不轻易进来。在供不应求下,没怎看到她们有
争风呷醋的情况出现,反而嘻嘻闹闹的气氛融洽,和我在电视上看到那些针锋相
对、你死我亡的女人间争执有点不一样,那些都是为了吸引观众眼球的创作情节。
这样无惊无险地做了几天,我逐渐习惯,还没有遇上舅父说的乱交场面,甚
至在场里做爱也没有看过。大多只是唱歌作乐,抱着女孩子吃吃豆腐,我这个舅
父,什么事都说得夸张。日本人是好色,也没沦落到这个地步。
可好死不死,刚庆幸没有尴尬事的当晚就遇上了。那天来了一个有点名气的
棒球员,喝得酩酊大醉,抱着怀里的女孩子不放现场就做了。我送酒进来时刚好
撞过正着,女孩光着屁股在他的胯下摇曳,看得我面红耳热,下体也即时勃起,
急急忙忙地退出房间。后来和舅父说起,他还笑说我不懂看戏,换他一定欣赏到
完场才离去。
看到别人做爱的感觉是很奇怪,对生于网络时代、没怎经历过在电影院一大
群人看色情影片的我来说,看黄片是一件很私人的事情,更无法想像在别人面前
做爱。
经历过那天的事,我更确定纵然外表怎样漂亮、也不会对这里任何一位女生
有心动的想法,毕竟大家的价值观,实在是相差太远了。
当然,我亦不认为这里任何一个拥有如此美貌的女孩子,会看上我这个黄毛
小子。
遇上萤,是我正式成为员工一星期后的事。我记得当日是有种万众瞩目的势
头,才刚上班,已经听到一众黑服谈论着她。
「听说今天来的新人,是千年一遇的美人儿。」
现今的传媒总爱在别人头上扣帽子,千年一遇,还不是两只眼一个鼻一个嘴
巴,只不过是整体配搭理想一点吧。
「这个就是他们说的新人吗?」当日我没有被派到萤的房间,首天上班,她
接待的是一个年纪相当老迈的过气政客,他们没有上客房,只聊天喝酒便一个晚
上。听说这是经理的刻意安排,以免在第一天便吓怕这个新来的小姑娘。
第二天大家还在谈论萤,第三天便没怎提及了。如何叫人惊艳的女孩子,那
种「惊」也只是一剎那,习惯了便没太大分别,何况这里本来就美女不少。
初次和萤交谈是在第四天,当天我也不是在她房间待命,只是把客人点的酒
拿进去。萤接过酒瓶,温柔地说了一声谢谢,便自行替客人倒酒。
那是我首次近距离看到这位姑娘,是长得很漂亮,脸上的姿粉也没其他女孩
庸俗,有一种清新的透明感。但说千年一遇肯定是太夸张了,在学校里应该是校
花甚至班花级吧。
接着一天我终于被派到和萤同房,她刚进来时好像认出我是昨天拿酒那个黑
服,向我微笑点头。当晚她们接待的是一个团体,合共有八名男子,加上八位陪
酒女孩,房间里便有十六个人了。我和另外两个黑服忙过不可开交,倒酒、换烟
灰缸、抹桌、拿食物、换冰桶,连空调口送风不畅顺也要去管,不断重覆做着相
同动作,完全没有留意其他人的心情。
只是每一次把热毛巾递给萤,她总会放下手上东西微笑道谢,令我有种莫名
的亲切,感觉就像班上的女同学。从外表看来她的年龄不会比我大很多,也许是
只相差一、两岁。
日本的法例规定风俗店营业时间到晚上零时,但会遵守法律的夜店不多,这
种在政界保护伞下生存的便更是从不理会。这天那团体到了淩晨三点才离去,虽
然加班是有金钱上的收益,但我还是想早点睡觉,明天还要上学。
黑服永远是最迟离开房间的人,客人散了女孩走了,我们还要收拾。我很难
明白日本人中很多明明不能喝的却喜欢喝,结果吐到满地汙衊要别人清理,完全
是不自量力。
好不容易清理完毕,半夜四点,我累得要死,到更衣室换过衣服,来到停车
场取回自己的自行车。我家离这里不远,路上不多车时十五分钟便可到达,我每
天都是骑自行车上班。
可是在踏着自行车、经过巴士亭时我发觉一位女孩坐在石椅上,这种街上空
蕩蕩的时间,即使距离很远也不难看到别人身影。我停下脚踏定神一看,是穿上
夹克外套和百摺短裙、脚下一对中筒靴、头上戴着冷帽的萤。她垂下头来,但那
一把带着深棕色的头髮仍是很好认,当然还有那白得好比雪花的白晢肌肤。
我把自行车驶过去,察觉到有人停在面前萤抬起了头。京都十一月的午夜很
冷,凛冽的寒风把她鼻头都染成了微微的粉红色。萤看到是我表情有点惊奇,我
从自行车下来,带着奇怪的问道:「你还在这里?公司没派车送你回家吗?」
女孩对夜店来说是一种财产,俱乐部每天打烊后都会有专人送她们们回家。
萤一贯的柔柔微笑,摇摇头道:「我习惯了乘公车回家。」
「习惯?你才没来上班几天吧。」我望望巴士亭的时间表,再看看手提电话
上的时钟,跟女孩说:「早班车五点四十分开出,现在四点二十分,你打算在这
里等一小时吗?」
「没事,我坐一下可以。」萤微笑道,我呼一口寒气,再望望漆黑一片的马
路,如何没可能放一个女孩子在此,于是好意问道:「你家远吗?不如我送你回
去?」
「我住在七条,不过我在这里等好了,不用麻烦你。」
「不麻烦,骑自行车的话半小时便到,真的不用我送你?今天很累了吧?」
「真的不用了,谢谢。」萤有礼的点头,我不想强人所难,只好骑上自行车
独个离去:「好吧,既然这样你自己小心。」
「嗯,谢谢你。」
我踩动车轮,走了一段不远的路,看到一间通宵营业的便利店,想起什么的
停下车来。
看到我拆返,萤脸上有点讶异,我向她递上一个暖包:「敷一下吧,你鼻头
都红了。」
「谢、谢谢。」
「呼,今晚有点冷,早上明明还很和暖。」我从自行车跳下来,坐在萤旁边
的石椅上,女孩把暖包放在红扑扑的脸上敷了一下,回答说:「我出门前看过天
气预告,好像是六度。」
「六度吗?看来距离下雪还有一段日子。对了,你不是本地人吧?」
「嗯?你怎么知道?」
「就是七条,你刚才唸『Shichijo』,如果是土生土长的京都人,大多会唸
『Nanajo』。」
萤脸上一红的说:「你即是说我唸错了?」
「不不不,你没有错,路标也是『Shichijo』,只是我们习惯了,一些明明
不正确的事当大家习惯,便变成正确了。」我摇着手道。
「原来如此,我是从埼玉来的。」
「埼玉?是关东?」
「对的。」
「和家人一起来吗?」
「没有,我一个人。」
我好奇问道:「你一个女孩子,怎么会跑来京都上班?」
萤愣了愣,微笑答道:「我想没几个女孩子,会在出身地干这种工作吧?」
我知道自己失言了,连忙赔不是:「喔,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有
恶意。」
萤笑说:「没事,我也不是那种意思。」
我尴尬了好一阵子,伸手掌往嘴巴呼一口气,化成白色的烟飘散开去。
「对了,我叫萤。请多多指教。」静谧的时间,女孩突然自我介绍,我顺口
溜道:「我知道,你第一天上班的时候,大家都在谈论你了。」
「哦,是说我坏话?」
「哪里,说你是千年一遇的美女。」
「也太夸张了吧。」萤谦虚地以手掩着脸庞两侧,我同意点头:「对,我也
觉得是太夸张了。」
喔,又说错话了。
我不好意思地望向女孩,她眯起眼睛,用一种叫人汗颜的表情望着我。
「好啦,是心底话了,我不怪你。」
「对不起,我这个人…不大懂说话。」
「我知道,看得出来。」萤一副捉弄完别人后的表情,把手上的暖包抛了两
抛,再双手握起敷在鼻头上。
我知道说话不是自己的强项,读死书的人往往是沟通障碍这种说法是真的。
于是不敢再说什么,隔了好一会儿,萤以一种揶揄的语气道:「原来京都人在别
人自我介绍后,是不会也来回礼。」
「喔,对不起,我叫岳,是长野岳。请多多指教。」
「长野岳…是真名吗?」
「当然是真名,会有人用伪名的吗?」
「萤不是我的真名。」
「是那样吗?那你的真名是?」
「就是不想别人知道真名,才用伪名。」
「也是,那是不是用艺名来形容会适合一点?」
「随便,替客人提供娱乐的,也算是艺人的一种吧。」
喔,很明显,我是开罪了这个女孩子。
接下来我一句她一句,直至远处的阳光逐渐升起,启动都市一天的公车亦如
预定时间到站。
萤从石椅上站起来,向我挥手说:「车来了,我先回去,你还要上学吧?」
「你怎知道我是学生?」我被发现心里一惊。萤指着我挂在自行车上的名牌
说:「牌子上有学校名称,给发现会赶出校的,长野同学。」
「知道了,以后会小心,你回家也小心。」被视作小孩,我满不是味儿,萤
笑容甜美的点头:「嗯,拜拜。」
直到公车消失在视线,我仍是目送着那灰色的烟尘。千年一遇的美女吗?我
觉得像班上的女同学。
公车离去后,我双手擦一下手掌,再次骑上自行车,回到家里是六点多,本
想小睡一会,但以现在的精神状态只怕一睡不起,于是随便洗了一个澡,换过校
服便抖擞精神地上学去。
「呵欠,很累,终于可以睡过饱。」好容易捱到下课铃声响起,我带着倦意
回到家里,打算好好睡一觉的时候手提电话响起,是舅父。
「是小岳吗?今天可不可以来上班?」
「今天?星期二是休日啊?」我是兼职,每星期上一、三、五、六这几天客
人比较多的日子,舅父带着求救的语气说:「昨天和你一起的本间和藤冈都说身
体不适请假,现在的小伙子偶尔晚一点便受不了。今天刚好有三个团体预约,晚
上肯定不够人用。」
「这样吗?好吧,那我回来。」本间和藤冈是月薪制的正式员工,在休假也
有工资的情况下,保障自己权益是没话说。
我答应下来,拖着疲惫的身体上班。这天我也是被派到萤的房间,星期二不
是旺日,上班的女孩子也不多,忽然来了三个团体便变成僧多粥少,结果包括萤
在内的三位女孩要应付五个客人,这边喝完酒那边又要乾杯,我在旁边看着也觉
得辛苦。
只是这样冷眼旁观,我发觉萤和其他女孩子不一样,是有一种独特气质。这
天她把头髮束起,两旁耳际边沿任意垂下小束髮丝,身上穿着一套镶有小珠片的
黄色长裙,露出一双雪藕般的白滑臂膀,感觉就好像…对了,是小时候廸士尼动
画片的公主。
不错,就是那种感觉,幻想一下公主们陪酒,便大慨可以描绘出现场的画面
了。
这天来的是电视台高层,说的都是艺人们的奇怪秘密。陪酒女某程度上是交
谈能手,无论对方说什么也总是一副听得津津有味的样子,有些更能溶入话题,
交际技巧极高,如果换了我这种沟通障碍,只怪没半天已经惹怒对方,向公司投
诉了。
还好虽然来的人多,也没像昨天通宵达旦,十二点没有他们便结帐离去,我
鬆一口气,今天终于不用加班。
把房间清理乾净,看一看錶,十二点半没有,可以睡觉好的。
全职的正式员工必须要等待全部客人离去才可以下班,我时间制的,当天负
责的房间在营业时间内结帐便可以準时下班,是没有正式员工的福利,但也有其
好处。
「那女孩不会又在等公车吧?」我取过自行车后到巴士亭一看,空无一人。
当然了,这个时间还有火车,回七条的话应该是乘火车会方便一点。
我骑上自行车打算离去,却在便利商店前看到一个女孩蹲在门外,仍是那很
好认的深棕色的头髮。我驶过去看看,只见萤以小便姿势蹲着,仪态不是很好,
整个人呆头呆脑,似乎有点酒醉。我上前问道:「你没事嘛?喝醉了吗?」
萤抬起头来,满脸红晕,一开口一阵酒气喷出来,活像核子大怪兽。
「我好像有点醉,头也痛,想买蜂蜜水。」
「蜂蜜水吗?我替你买吧。」蜂蜜水有助解酒,我进去便利店给她买了两瓶,
出来时萤递给我一张1000圆:「钱。」
我把蜂蜜水交到她手上:「这一点东西便算了吧,是暖的。你先喝一口。」
「钱。」萤继续摇着手上的纸币。
「都说不用了。」
「钱。我还没付钱。」
醉了,肯定是醉了。
「没有,钱你刚才已经付过了。」我随便打发过去。萤傻呼呼地伸出另一只
手来:「是吗?那你找零钱给我没有?快找我钱!」
喔,看来应该没醉。
我把萤扶到便利店旁近的巴士亭,坐在石椅上,替她打开瓶盖餵她喝了一口,
女孩顿时发出一声畅快的气息:「还是蜂蜜水味道比较好。」
「当然了,我也不知道酒有什么好喝,还卖那么贵。」我表示同意。萤接连
喝了好几口,暖洋洋的蜂蜜水下肚,似乎回复了一点精神。她望向我手上的另一
瓶,奇怪问道:「你怎么不喝?」
「我怕一瓶不够,这瓶也是买给你的。」
「我一个人喝不了两瓶啦,会尿出来的。」
好吧,终于証实了千年美女也要撒尿。
我无所事事地扭开另一瓶倒进口里,萤带着紧张的问我:「味道好吗?」
「味道?好…好啊。」我抹一抹溢出嘴角的蜂蜜水,萤双手拍掌,喜欢的
说:「有品味!我都说这牌子的蜂蜜水味道最好,我的朋友总说太甜。」
「你是甜食控吗?」
「是啊!你怎知道?」
「那…这蜂蜜水…的确是太甜…」
「哼,原来还是不懂欣赏的吗?没意思!」萤作责怪的表情:「明明第一句
逗得人家欢喜,总要加另上一句,跟你说话真的很没趣。」
「我是比较老实嘛。」我陪笑说。
「呀呀,不过喝了蜂蜜水好多了,刚才还以为会死在路上,我要谢谢你。」
萤伸一个夸张的懒腰。
我不好意思的搔着头说:「别客气,只是蜂蜜水。」
萤表情认真的道:「什么只是蜂蜜水?是味道很好的蜂蜜水!」
「味道是很好,但如果没那么甜,我想会更…」
萤以一种「再说下去便杀死你」的兇狠表情盯着我。
我转换话题,指着火车站的入口说:「你待会是乘火车回去吧?」
「嗯。」萤点一点头,我好奇问道:「公司有车,怎么不叫他们送你?」
萤没有隐瞒,一边喝着蜂蜜水说:「我一个人在京都,不想给其他人知道我
住在哪里。」
我不明问道:「不想给其他人知道你住在哪里?但你入职时不要申报地址
吗?」
萤伸伸舌头:「地址是假的。」
「是这样吗?」谁都有自己的秘密,我也不好多问,把手上蜂蜜水喝完,从
石椅上站起说:「那喝完便走吧,快尾班车了。」
萤像个小孩子嘟起嘴巴道:「我今天脚很软,不想乘火车,从这里去七条要
转两次车。」
「那我替你找计程车好吗?」
萤泪眼汪汪,一副苦情片中女主角的表情:「你今天不问要不要送我回去
吗?昨天明明很绅士的。」
「但你不是说,不想别人知道你住在哪里吗?」我对女孩的任性感到无奈。
萤机灵的道:「你把我送到七条车站,我自己走路回去不就可以了?」
我闷哼一声,没这千年女王的办法。
骑上我的自行车,萤显得有点雀跃,两只小腿像是跳舞般向外撑出。
「很久没有骑自行车了,好像回到了学生时代。」
「你样子这么年轻,没毕业多久吧?」
「我看来很年轻吗?你猜我几岁。」
「十八?」
「错!」
「十九?」
「错!」
我不浪费时间逐个试,一口气说出五个答案:「二十?二十一?二十二?
二十三?二十四?」
「错、错、错、错、错!」
「你不会有二十五岁吧?看上去像个高中生。」
「既然猜不到便揭晓,是二十一零四个月岁。」
「四个月也算进去,我有什么可能猜中?」我头一晕,抗议说:「而且即使
是,也是二十一岁零四个月吧?」
「哦,原来京都人是这样唸的吗?」
「是全日本的人,都是这样唸好不好?」
把萤送到七条站,她精神焕发地跌下自行车,酒醉已经完全散去:「这样吹
了一会风,人也清醒多了,谢谢你唷,小师哥。」
「别客气,千年美女。」
「拜拜啦,别跟蹤我唷!」
「不会做这种事啦,我有那么像跟蹤狂吗?」
「嗯,是有点像…不过应该没有胆量。」
「谢谢讚赏。」
不知怎的,和这个女孩即使是不善与别人沟通的我,也多了很多废话。
接着一天我没有被派到萤的房间,可在走廊遇上,她拉着我在耳边说:「今
晚也坐你的顺风车,下班在便利店等。」
「顺风车?其实我家和你家是相反方向…」话没给我说完,萤已经一副「那
你送还是不送?」的质问表情。
我没法子,下班后到便利店时,萤在里面翻着美容杂誌。说实话送她回家没
问题,最惨是途中路过一间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餐厅,女孩竟然说要吃草莓芭菲。
「这种时间吃芭菲?你很想变小胖妹?」
萤满有自信地拍拍自己平滑的小腹:「我还有很余裕呢!」
甜食控的慾望是控制不了我早有听闻,说不过她只有一起进去。小妮子不客
气地点了一份雪山草莓芭菲,份量之大,叫我不相信一个女孩子怎么吃得完。
「你真的吃得下吗?」
「可以唷,两个也没问题。」
「佩服…」
萤用银色的匙羹舀了一口芭菲,不经意的说:「对了,我拜托经理安排,以
后由你看我的房间。」
「为什么这样做?」
「大家下班的时间差不多,你才可以天天送我回家。」
「原来是这样吗…」我有点莫名其妙,萤抬起头质问道:「怎样?不满意
吗?很不想看到我?」
「没有,工作嘛,服务谁也一样。」
「还是看到我和其他男人喝酒,觉得妒忌了吗?」萤扬着眉毛问道:「你是
喜欢了我吧?」
我脸上一阵炽热,连忙呛着说:「哪、哪里有这样的事!」
「还不认吗?从第一眼,我已经知道你对我一见锺情,不然怎会送我回家,
还请我吃芭菲。」
「都说没这种事,而且这一餐也没说是我请客吧?」我不服气道。
「我告诉你,别喜欢我,不然会很惨的。」萤摇着匙羹道:「因为你不会找
到比我漂亮的女孩。」
「很有自信呢。」我没好气道。
「不是吗?我不漂亮吗?千年一遇耶。」
「都说那是太夸张了。」
「呵,不认便算了,我知道高中生都很倔强。」萤把杯子里最后的一枚草莓
放进口,我不想跟她在此争论,转到另一个令我一直费解的问题上:「好吧,我
承认你的确是美女,我反而奇怪像你这样漂亮的女孩,怎么找你的客人都只是喝
酒。」
萤立刻明白我的意思,接上去道:「你意思是,他们都只找我喝酒,而没有
其他?」
我不好意思地点头,萤若无其事的说道:「他们有唷。」
我感到意外,续问道:「但全都被你拒绝了?」
萤轻描淡写的说:「没有啊,对有那种要求的客人,我全部都有对他们服
务。」
「你有?怎么我从来没看过你们…上客房?」认识了一星期,我是从来没见
过萤和男人出檯。她解释道:「只是刚好吧,你是兼职的,七时才上班。晚上来
的客人是工作应酬的多,一般很少上房,要做爱的是下午或傍晚来。加上我不会
陪过夜,所以想找我上床便要早点来。」
「原来是这样吗?」我轻叹一声。萤以匙羹搅拌着芭菲杯里经已溶化的雪糕,
淡淡然说:「怎样?很失望吗?以为我是那种只陪酒不陪睡的女孩?」
「没,我没有这样想。」我知道自己又问了不该问的问题,连忙否认。
「你有,你的表情骗不了人。」
「对不起…」
「没关係,既然做这种工作,就得接受别人目光。」
「都说我不是这种意思,对不起,你别生气。」
「我生气了!」萤盯着我吃了一半停下来的巧克力芭菲:「除非你把你的一
份也给我。」
萤说的不错,我的确是有点失望,感觉像她这种叫人清新脱俗的女孩子,原
来也是干着同样勾当。但说实话我自觉没有喜欢她,只纯粹是对现实的世界感到
失望。
接下来的时间我俩没有说话,萤鼓起脸不发一言。我知道她是真的生气了,
很正常,换了我是女孩子,大慨也会觉得被羞辱了。
而接着一天,我也没有如萤所说,被派到她的房间。
『她不会再找我了吧…』我有这种想法。
可是当晚上下班后,我却发觉萤在那天遇到她的便利店门口,她身穿便服,
手上拿着一瓶蜂蜜水,看到我,一脸怨怼。
「原来你今天没上班吗?」我停下自行车,她走过来,盯紧我道:「昨天回
家后愈想愈气,气了一个晚上,今天没心情上班,所以请病假了!」
「真的有那么生气吗?我都已经道歉了…」我喃喃自语,萤指着我说:「我
就最讨厌你这种男生,随随便便就幻想别人是怎样,当知道跟自己所想的不一样
时又一脸失望,好像我做了什么伤害了你的事情!」
「对不起,我知道是我一厢情愿,是我不对,你便原谅我,别生气好吗?」
「想我原谅你吗?很难呢。」萤气仍未下的提出条件道:「除非明天带我去
玩!」说着把手上的瓶子递过来,我接过后很自然地喝了一口,萤盯着我问道:
「会太甜吗!?」
这一声带着气势的明显不是询问,是质问,我为保性命,本能地摇头:「没
太甜,是刚好…刚刚好…」
我当然知道萤提出的不是约会,一个不熟悉京都的埼玉女孩人生路不熟,找
一个导游,是很合理的事。
第一次和女孩子出游,我不知道预算多少,只好把大部份财产都带出去,只
是吃的喝的应该足够,拜托别要买什么名贵东西作补偿。
我们相约接着一天上午十点在七条站等,看到萤是眼前一亮,这天她戴了一
顶十分抢眼的蓝色鸭舌帽,身上穿着净色修身上衣配搭卡其色针织外套,散发着
一种挡不住的春青气息;下身是深棕色的伞摆短裙和运动鞋,两只白葱般的小腿
夹在中间,显得份外雪白。
不施脂粉的脸蛋没有平日在俱乐部时那种艳丽,却洋溢着年轻女孩的青春气
息,对我这种年纪的男生来说,这种打扮无疑是吸引得多。
「怎样?我不化妆的样子吓着了你吗?」萤撇一撇嘴,就是一个细微的小动
作,也可爱到不得了。
「还好,我觉得你这样更好看。」
萤得意洋洋地以手指绕着自己的髮尾:「当然,我就知道你这种小男生喜欢
清纯型,怎样?我像不像处女?」
我不知道怎样回答,生怕又会触碰到女孩的弦线,萤伸一伸舌,作个鬼脸
说:「早不是处女啦,傻瓜。」接着问道:「你今天带我去什么地方观光?」
「哦…我準备了一些行程,你看看合不合心意。」我打开手提电话上的地图,
七条站是一个相当方便的车站,到几个京都较为有名的观光点也不用多少时间。
萤连看也不看,一副全部交给我的态度:「你决定吧,反正本小姐不满意,你便
知味道。」
责任重大,我是一步一惊心,不过走访了两个景点,我发觉萤并没想像中难
缠,相反算是平易近人,去到哪一个地方也不说闷,总可以找到一番乐趣。
「这里就是千本鸟居了啊,我在电视上看过,来,我们一起走完它!」
稻荷山全高233公尺,山路算是很好走,我和萤一面数着鸟居的数目,一
面向山顶登上,沿路看到有神社便参拜,有风景便欣赏。看到狐狸绘马,萤更亲
手在上面绘製图画,这女孩的画原来十分不错。
「很漂亮,原来小萤你画画这样好,可以去当画家了。」我讚赏不己,女孩
亦对自己的杰作沾沾自喜:「很不错吧?日后不卖春,可以去卖画。」
这是我第一次接触这样活泼的萤,相比在俱乐部时的文静,简直是另一个人。
玩了半天到傍晚,我打算去一间好一点的餐厅,她却坚持去最便宜的松屋吃牛肉
饭。
「关东没有松屋的吗?」
「有,我要看看他们的品质管理是不是全国一致。」
松屋是自助购票形式,我把萤的一份也买了,她给我钱,我不肯接受:「我
是穷学生,但几百圆的饭,也留一点面子给我好吗?」
萤故意捉弄我的说:「男生请客,即是定性为约会了哦。你以后认识了女朋
友,一定要告诉她初次约会,是跟一位很漂亮的大姐姐。」
我呆头呆脑按下饭券道:「那初次约会是位美女,也没遗憾了吧。」
「呵呵,长野同学说话方面有进步了呢。」
饭后从店里出来,我发觉萤是牵起我手,心不禁碰碰地跳起来,女孩笑笑
说:「当男人的临时女友,我可是很有经验的。」
临时女友吗?谁也知道今天的约会不是真的,我不会喜欢俱乐部的女孩子,
而这种漂亮女孩更不会看上我,这是从一开始便很清楚的事情。
晚上我们没有再去其他景点,只是沿着附近的商店街闲逛,到了八点左右,
萤跟我说走了一天她累了,想回家休息。
「好吧,我送你去车站。」
我们没有乘公车,慢步行到车站,经过一间便利店时我突然想起什么,溜进
去买了两只冰棒给萤挑:「一整天没甜吃,你是很心痒了吧?巧克力和草莓,你
要哪一种味道?」
「哈,长野同学变细心了呢,我还是要草莓。」萤娇笑地接过,撕开包装袋
边走边吃,呼,冬天在街头吃冰棒,还真是有意思。
「很冷,嘴都僵了…」我吃一口牙关打颤,倒不愧为甜食控,萤吃得津津有
味。看着冰棒在那香弹粉嫩的朱唇吞吐,我顿觉身体发热起来。
『连吃冰棒都这样性感…』
我被萤的美态吸引,女孩发觉我在欣赏自己,扬起眉毛质问道:「样子这样
猥琐,在幻想我吃其他棒时的样子吗?」
「没有!哪里会这样想!」我慌张否认,萤骄傲的道:「你想想便好,我是
出来卖的,不给我钱休想上我。」
「都说没有这样想!」我继续否认,萤右手拿起吃掉一半的冰棒,刻意整支
纳入口中再慢慢吐出,诱人至极。
我吞一口唾液,萤得意洋洋的道:「还说没有,看你都硬了,呵呵。」
我惭愧地向下一望,果然是撑起了半个帐幕,高中生,真是无时无刻都在勃
起。
「很想上我吧?员工优惠价,给我三万,跟你做两次。」萤竖起三根手指。
「我…我没钱…」
「没钱便拉倒,回家自慰吧!」
来到七条站,萤刚好把冰棒吃完,她把手上的木棒递给我,吃吃笑说:「这
里有我的口水,你自慰时拿着舔,射精时要叫我的名字。」
「我没这么变态吧…」我无奈接过,不肯定会否按女孩的说话做。